到朦胧的雨季,我不敢一个人在树林里面走。那张扬蓬勃的树枝在朦胧的雨雾里面示威,心里的恐惧感就像被树枝虬住的雨雾,想挣脱,却始终有树枝的阴影。我的毛细血管,我的肺,承受不住那种潮湿。脚底的泥泞更不必说,软绵绵的泥土就像一个天然的陷阱,雨季,你就陷入,鞋子的凹槽,鞋面,我不希望沾土。但是一旦沾了土,内心随便的想法逐渐占据上风,直到你鞋子和泥土一个色。想起了楼上垂下来一盆吊兰,一半枯萎,一半生长。枯萎的在骚动,生长的却在枯萎。
雨季,一个人撑把伞在雨中可以踽踽独行。无关那漫天飞舞的雨丝和丝里面扑朔迷离的光线,看到自己的喜欢的植物,你大可以把伞一丢,蹲下身去倾听。无人嘲笑你的痴傻,因为我们都在一个荒原上。湿漉漉地回到自己定义的那个家里面,高台上点支蜡烛,洋酒配部电影,一个人细细地咀嚼什么。嫣红的酒,嫣红的唇,但是一切好像那么讽刺。你梦里的那个人不是你现在怀里的人,别人怀里的人竟然是你梦里的人。雨下了一个下午,天恹恹地出现了黄晕,犹记得妈妈说这是发大水的节奏。真来一场大水吧,冲刷这一切,这不是我要的。虽然我心里面这样子想。我还是起身去关了窗。放下层层的百叶帘子,光影在交错着。那黄晕被切割成一段一段,我不知道拿什么去盛这一段一段的黄晕。拿我最心爱的杯子吗?我全身心躺下了,藤椅在痛苦的呻吟。哦,这不是我所能承受的。深深吸了口气,慢慢站起,还是去抽根烟。烟,才是男人最忠实的伴侣。一闪而灭的火苗,层层的烟圈,声声的叹息。玻璃缸好像已经放不下多余的烟蒂了。而客厅那个巨大的玻璃水缸里面,金鱼还在自由自在。要是我把水缸的插头拔了,它们会窒息吗?
寂寞的眼,寂寞的夜。今晚不是十五,天上的月亮却很圆。我不禁想起了今天晚饭喝的玉米排骨汤里面的油花。那一个个油腻闪亮的油花,一块块冒着热气的骨头。有人尝了,哇,真好喝。但为什么这油花竟然变成了天上的月亮?雨下的天空都模糊了吗?我外八字地站在窗口,看看手腕系着的表,哦,原来已经21:00了。雨是下了多久了? 腕表的时针和分针不知疲倦地在循环走着。我走到门口,拿起了自己今天出门穿的鞋子,咦,鞋子的凹槽处怎么有那么多泥土?看这泥土是黄色的,呈酸性。但是我今天没有去那种黄泥地里面走过啊。不对,另外一只鞋子的凹槽里面有黑色的泥土,这是一种比较肥沃的泥土,我仿佛看到了玻璃水缸里面的水草发出桀桀的笑声。我直觉不敢把这泥土丢到那水缸里面去。我为什么会沾这二种不同颜色的泥土?
窗外的雨下得稀里哗啦,我陷入了回忆和沉思里面。要是时光可以收回,我只怕自己宁愿被这雨季困在林子里面,也不会去定义自己现在的生活。它是张铁饼,我没有钢牙,咬不动时光。我却成了鱼,它是诱饵,我被拖出了好远好远。明明知道是诱饵,我还是义不容辞地咬住了,然后等着上钩、然后被卖掉,然后被宰杀煮成一锅鱼汤。那一个个油腻闪亮的油花,那天上的月亮。我沉溺于诱饵的甜蜜,难以自拔。哪怕知道被宰杀的命运,我还是咬着。我是尾愚蠢的鱼。因为我的鱼心里面有个遥远的记忆:我的鱼祖先曾经吞下了北斗七星在水底的倒影,多年后的一个黄晕天,它吐出来一空绚丽的晚霞和明亮的星子。我不知道记忆准不准确,我还是咬住了诱饵。呵,这不磨损的诱饵,尽管我的鱼鳃里面已经被饵中的钩子深深的扎住了,尽管流血,但是我沉溺于饵的甜蜜。
呼,我呼了一口气,感觉思绪慢慢回归。唉,曾经有人问我鱼的气泡是什么颜色的?我当时憨笑着表示我的一无所知。“是蓝色的。”“为什么”因为鱼吐气泡的声音是布鲁布鲁的,就是英文单词的blue。“我定神看了看家里面的鱼缸,为什么鱼吐出来的气泡不是蓝色的呢?据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,我真想自己变成一尾鱼。尽管内心知道自己会被钓走的命运,但是饵来了,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住。别问我为什么,这是我作为这个时空的鱼无法解答的。我只有七秒的记忆,我思考的时间就是我记忆的时间。
我幻想着要是大水真的来临,把我这定义的一切冲刷了,包括我喜欢的东西。在我最有限的时间里面,我会拿起家里的一把伞,奔跑,离开这定义的一切。我会克服在雨季对树林的恐惧,尝试一个人走。鞋子脏了就脏了吧,我心不脏就行。不,我活着就行,我可以赚钱去买新鞋子。家里那个玻璃鱼缸里面的鱼吐出了一个个气泡,然后这些气泡一个个破裂。我慵懒地躺在沙发上,叼着烟,细数这稀里哗啦的雨声。很多时候我想的是答案还是过程呢?我不知道,我猛地吸了口烟,只有这烟的味道最真实。从鼻腔到气管,再到肺部的毛细血管。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完成与膈膜的气体交换?起码,我无法交换这个时空。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
又一根烟吸完了,我看了看腕表,哦,已经22:15了。我一根烟吸了一个小时十五分吗?烟缸告诉我不是的。那根根横插的烟蒂。外面的雨还是下着。我洗了把脸,准备睡觉了。一扯被子,我闻了闻,发现被子有阳光的味道。还好在雨季前的不久前我晒过。不久是多久,我也忘记了。我做了梦:雨越下越大,最后真的蕴成了滔天的水势,把我定义的东西冲刷了。那有阳光味道的被子变成了一根金色的稻草,在水的深处,我的喉咙和胸腔里面都灌满了水,我挣扎要抓住这根稻草。最后我失去了知觉,我已经死了?还是我变成了一尾鱼。我的记忆时间只有七秒,我思考的时间就是我记忆的时间。好熟悉的感觉。眼前忽然来了只饵,我又咬上了。
早晨我被闹钟闹醒了,一看时间6:50,雨停住了。我穿着条裤衩站着,从窗口看着这个雨季后的城市。新得我陌生呵。我穿上拖鞋,唉,鱼缸里面的鱼怎么少了一条?由七条变成了六条。刹那我感觉自己的记忆少了一秒。我带着这个疑问又站到窗口边。明净得有些陌生的天空出现了一条金色的带子。我的丢失的鱼,去了哪里?我的耳边好像听到了城市里面的人们穿来关于那条金色带子的欢呼:啊,朝霞出来了呵。雨季过去了吗?我不知道。还是现实点,今天的中饭我要吃带鱼。
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写了什么,这是我打球回来后的忽略疼痛的一些我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过的感觉。 后序砚引